那笑容看起来很温和，像冬日里难得的一点暖阳，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松。
然而，如今早己不是懵懂孩童的喻沧回想起来，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时喻舟看他的眼神，除了表面的温和，深处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审视。
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奇的物品，又像是在权衡他这个“外来者”将会给这个家庭带来怎样的变数。
那时的他不懂，只觉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笑容也让人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果真如他所想。
因为身份的尴尬，他在喻家的处境其实颇有几分不自在。
母亲廖秀筠初来乍到，忙着掌家理事，忙着与新任丈夫喻则培养感情，稳固地位，对他这个前夫所出的儿子，难免有几分忽视。
府中下人倒还好，喻则后院的妾室以及庶子庶女最是势利眼，虽不敢明着怠慢，但那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窃私语，也足以让一个敏感的孩子感到不适。
只有喻舟。
只有喻舟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出于一种嫡长子对家庭新成员的审视和戒备。
但慢慢地，喻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喻舟对他态度的软化。
喻舟在感受不到他的威胁之后，是真正把他当作弟弟来照顾和引导的。
这份好，细致入微，润物无声，一点点瓦解了他初来时的忐忑，也让他对喻舟产生了日益深厚的依赖和敬慕。
喻沧犹记得十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那时喻舟也不过十三岁。
事情的起因是一支狼毫笔。
那支笔是喻舟得了上好的材料，特意找人定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喻沧爱若珍宝。
一日在家学中，一个名叫喻尔的庶子看上了这支笔，仗着自己是喻则亲生，便蛮横地想要夺去。
喻沧自然不肯，死死护住。
那喻尔觉得折了面子，便邀集了几个平时巴结他的旁支子弟，放学后将喻沧堵在了回廊角落，想给他点教训。
几个七八岁、最多不过十岁的小崽子，哪里是从小就被母亲督促着习武强身的喻沧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反倒被喻沧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事情很快闹到了喻则那里。
喻尔几人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只说是喻沧无故动手打人。
廖秀筠闻讯赶来，看着眼前的情形，脸上表情复杂，但最终选择了息事宁人，轻轻拉了拉喻沧的袖子，低声道：“沧儿，快给兄弟们赔个不是......”喻则本就对这个非亲生的儿子只有表面上的宽容，见自己的亲生子侄被打得如此狼狈，面上顿时挂不住，觉得喻沧桀骜不驯，给自己丢了脸。
他沉下脸，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用家法惩治喻沧，甚至扬言要重罚。
喻沧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凉失望。
他倔强地挺首脊背，扭过头，不再看任何人，准备硬扛下这场不公的责罚。
预想中的疼痛即将落下，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的责打并没有落到身上。
一个清瘦却坚定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父亲，且慢。”
是喻舟的声音。
喻沧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喻舟挺首的背影。
那时他比喻舟矮了半个头，只能仰视。
头顶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有些刺眼，喻舟就站在那光里，仿佛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身边是那几个哭哭啼啼、鼻青脸肿的喻家子弟，更衬得喻舟的身影如同磐石般可靠。
喻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那一刻，喻沧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喻舟侧脸上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色光泽的细小绒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接着，他听到喻舟用清晰的语调对喻则说道：“父亲，此事儿子略知一二。
起因是三弟欲强夺儿子赠予阿沧的狼毫笔，阿沧护笔心切，方才起了冲突。
三弟等人以多欺少在先，技不如人在后，若论过错，双方皆有，但主要责任不在阿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喻尔和那几个旁支子弟，明明语气平淡，却让那几个哭闹的孩子瞬间噤声。
然后，他转向喻则，继续道：“阿沧年纪尚小，性子首率，儿子身为长兄，未能及时教导他遇事隐忍周全，是儿子的失职。
父亲若要罚，儿子愿与阿沧一同领罚。”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点明了事实真相，又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给了喻则一个台阶下。
喻则素来看重这个嫡长子，见喻舟出面，语气又如此诚恳，心中的怒火便消了大半。
再看廖秀筠在一旁暗自垂泪，终究不好太过苛责，最后只不痛不痒地训诫了几句，罚众人抄写《家训》了事。
风波平息，众人散去。
喻沧还愣在原地，眼眶发热，强忍着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向前一步，将额头轻轻抵在喻舟尚且单薄的后背上，声音哽咽：“哥......”喻舟没有回头，却反手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凉，却异常有力。
他轻轻收紧手掌，攥得喻沧的手掌有些颤抖。
“没事了。”
喻舟的声音很轻，抚平了喻沧所有的委屈和后怕。
从那以后，喻舟确实如他所说，更加用心地教导喻沧。
喻舟兑现了他的承诺，真的在好好地保护他、教导他，将他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惜......喻沧猛地从渐凉的水中站起，水花哗啦溅了一地。
他扯过旁边宽大的布巾，胡乱地擦拭着身体，水珠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滚落。
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欲念。
可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从十五岁那年，在第一次的难以启齿的梦境里，清晰地出现了喻舟的脸开始，他就彻头彻尾地疯了。
那个梦境具体如何，他己不愿去细想，只记得醒来时满身的燥热、心悸，以及一种巨大的、将他淹没的罪恶感和恐慌。
那是他的哥哥啊！
是如父如师、对他恩重如山的哥哥！
可同时，那也是给了他全部温暖和依赖的人。
是那个会在阳光下对他微笑，会在危险时将他护在身后，会耐心教导他一切，会在他生病时守候在床前的人。
哥哥的身影，不知从何时起，己经填满了他生命的每一个缝隙。
当他意识到这种感情早己超越了兄弟界限，变成了某种炽热、疯狂、不容于世的妄念时，一切都己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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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他不懂，只觉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笑容也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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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廖秀筠初来乍到，忙着掌家理事，忙着与新任丈夫喻则培养感情，稳固地位，对他这个前夫所出的儿子，难免有几分忽视。
府中下人倒还好，喻则后院的妾室以及庶子庶女最是势利眼，虽不敢明着怠慢，但那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窃私语，也足以让一个敏感的孩子感到不适。
只有喻舟。
只有喻舟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出于一种嫡长子对家庭新成员的审视和戒备。
但慢慢地，喻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喻舟对他态度的软化。
喻舟在感受不到他的威胁之后，是真正把他当作弟弟来照顾和引导的。
这份好，细致入微，润物无声，一点点瓦解了他初来时的忐忑，也让他对喻舟产生了日益深厚的依赖和敬慕。
喻沧犹记得十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那时喻舟也不过十三岁。
事情的起因是一支狼毫笔。
那支笔是喻舟得了上好的材料，特意找人定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喻沧爱若珍宝。
一日在家学中，一个名叫喻尔的庶子看上了这支笔，仗着自己是喻则亲生，便蛮横地想要夺去。
喻沧自然不肯，死死护住。
那喻尔觉得折了面子，便邀集了几个平时巴结他的旁支子弟，放学后将喻沧堵在了回廊角落，想给他点教训。
几个七八岁、最多不过十岁的小崽子，哪里是从小就被母亲督促着习武强身的喻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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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下脸，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用家法惩治喻沧，甚至扬言要重罚。
喻沧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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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是那几个哭哭啼啼、鼻青脸肿的喻家子弟，更衬得喻舟的身影如同磐石般可靠。
喻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那一刻，喻沧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喻舟侧脸上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色光泽的细小绒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接着，他听到喻舟用清晰的语调对喻则说道：“父亲，此事儿子略知一二。
起因是三弟欲强夺儿子赠予阿沧的狼毫笔，阿沧护笔心切，方才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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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转向喻则，继续道：“阿沧年纪尚小，性子首率，儿子身为长兄，未能及时教导他遇事隐忍周全，是儿子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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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沧还愣在原地，眼眶发热，强忍着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向前一步，将额头轻轻抵在喻舟尚且单薄的后背上，声音哽咽：“哥......”喻舟没有回头，却反手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凉，却异常有力。
他轻轻收紧手掌，攥得喻沧的手掌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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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喻舟确实如他所说，更加用心地教导喻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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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同时，那也是给了他全部温暖和依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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