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油腻粗糙的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烟臭味，眼看就要抓住焦阳纤细的手腕。
前世被强行拖上拖拉机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比生理反应更快的，是刻入灵魂的恨意和决绝！
就在李老鳏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焦阳猛地向后撤了一步，同时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枚冰凉坚硬的银锁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咸猪手狠狠划去！
“啊——！”
李老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猛地缩回手。
手背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不深，但火辣辣地疼。
“小贱人！
你敢伤我？！”
他又惊又怒，三角眼里冒出凶光，彻底撕破了那层伪装的“和善”。
他身后的几个兄弟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焦阳紧紧攥着那枚沾了一丝血迹的银锁片，尖端对准他们，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寸步不让：“李老鳏！
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
强抢民女吗？！”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厉，瞬间传遍了安静的村口。
几个早起下田的村民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李老鳏脸上挂不住了，他好歹在村里也算个“人物”，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划伤，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
什么强抢民女？
你奶奶收了我三千块彩礼，你就是我老李家的人！
跟我回去拜堂，天经地义！”
“彩礼？”
焦阳冷笑，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谁收的彩礼你找谁结婚去！
我焦阳的婚事，别人说了不算！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你还想买卖人口啊？
你今天敢动我一下，我就敢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暴力逼婚！”
“耍流氓”和“派出所”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李老鳏和他那帮兄弟心上。
这年头，流氓罪可是重罪！
他们虽然横，但也只敢在村里横，真闹到公社派出所，谁也讨不了好。
李老鳏脸色变了几变，看着焦阳那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又瞥见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心里终于有些发虚。
但他到底不甘心，三千块可不是小数目！
“好！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
他咬着后槽牙，眼神阴鸷，“你现在就把三千块拿出来！
拿不出来，今天就别想走！”
他算准了这丫头身无分文，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
焦阳心中冷笑，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难关。
武力可以暂时震慑，但要彻底摆脱，必须解决这“三千块”的由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前世关于1995年的记忆碎片不断拼接。
猴票！
对了，就是今年！
县邮电局那些被当作废纸的猴票！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李老鳏，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三千块是吧？
好，我给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老鳏。
“你……你拿什么给？”
他怀疑地上下打量她。
焦阳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围观的村民，朗声说道：“各位乡亲做个见证！
我焦阳今天就去县城，挣这三千块还给他李老鳏！
从此以后，我焦阳与他李家，与老焦家，再无瓜葛！”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清晨的寒风中传得很远。
“现在，我要去赶班车。
谁要是再拦我，”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李老鳏几人，晃了晃手中沾血的银锁片，“下次划的，就不只是手背了！”
那眼神里的狠绝，让李老鳏心头一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焦阳不再犹豫，抓紧自己单薄的衣襟，挺首脊背，从李老鳏和他那群兄弟中间穿了过去。
围观的村民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走得很快，脚步有些虚浮，后背却绷得笔首，能感受到身后那几道不甘、怨毒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不能停，不能回头。
她紧紧咬着下唇，首到口中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颤抖和后怕。
‘噗——嗤——’一辆破旧的长途班车，裹挟着尘土，喘着粗气停在了岔路口的简易站牌旁。
焦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将口袋里那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毛票塞给售票员，哑着嗓子：“一张，去县城。”
车子缓缓启动，将那个令人窒息的村庄、那些丑陋的嘴脸，一点点甩在身后。
她瘫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浑身脱力，额角磕碰的地方和后脑勺同时隐隐作痛。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灰黄相间的北方秋野，萧索，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自由。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车窗玻璃上，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不是委屈，而是庆幸。
庆幸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庆幸她终于……逃出来了。
……与此同时，村口。
看热闹的村民渐渐散去，李老鳏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扬言要去老焦家讨个说法。
一辆黑色的进口轿车，静静地停在村口老槐树的阴影里，与周围的尘土飞扬格格不入。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露出男人深邃的侧脸轮廓。
他穿着合体的灰色西装，气质清冷矜贵，与这破败的乡村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何铭恺的目光，掠过车窗外那片刚才发生冲突的空地，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看到她用发卡尖锐的那头划破男人手背时的狠厉，看到她面对围堵时强装镇定的背影。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副驾驶上的助理回过头，低声汇报：“何先生，打听清楚了。
那姑娘叫焦阳，是老焦家的孙女。
家里收了李老鳏三千块彩礼，逼她嫁人，她不肯，闹了这一出。
看样子，是打算去县城。”
何铭恺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看不出情绪。
只是，当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刚才焦阳站立的地方，看到泥土上那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新鲜的血迹时，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一种极其微弱、陌生的感觉，像细小的电流，瞬间划过他空茫的胸腔。
不是疼痛。
是一种……类似于心悸的沉闷感。
他微微蹙眉，对这种超出掌控的生理反应感到一丝不悦。
“她刚才说，”何铭恺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要去县城‘挣’三千块？”
助理愣了一下，点头：“是的，她是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何铭恺的指尖停顿了片刻。
一个十六岁、身无分文、刚从农村逃出来的小姑娘，要去一天之内挣三千块？
荒谬。
却……有趣。
他重新升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粗糙的世界。
“跟上去。”
他吩咐司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看看她，怎么挣这三千块。”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启动，平稳地滑入土路，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它不近不远地跟着那辆破旧的班车，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又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猎手。
而此刻，班车上的焦阳，对身后这双注视的眼睛一无所知。
她正擦干眼泪，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坚定的目标。
县城邮电局，猴票。
那是她逆转命运的唯一机会，她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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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鳏脸上挂不住了，他好歹在村里也算个“人物”，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划伤，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
什么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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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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