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金属摩擦声，是这片废墟中唯一被允许的噪音。
林静蜷缩在一辆报废公交车的残骸里，透过布满裂纹的车窗，观察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
她的呼吸被刻意放得很轻，心跳也被压制在一个平稳的频率。
这是“第七号庇护所”外围，一片被官方称为“灰色缓冲区”的钢铁坟场，拾荒者们称之为“哑巴巷”。
在这里，声音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情绪，会引来死亡。
她将望远镜的镜片擦了又擦，目光扫过远处一座倾颓的购物中心。
那里是今天的目标，据说里面还有一批未被搜刮过的罐头食品。
但同样，那里也是“回响”最喜欢盘踞的地方之一。
商场，曾经是人类欲望和情感最集中的场所，如今，那些残留的能量像腐肉吸引苍蝇一样，吸引着那些无形的猎手。
“规则一：保持安静，身体和心灵都是。”
这是父亲留给她和弟弟的唯一遗言。
三年前，一次小规模的“回响”潮汐席卷了他们所在的街区，父亲为了掩护他们，用自己的怒吼引开了那只被称为“怒嚎者”的怪物。
那也是林静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有情绪的父亲。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一个合格的“哑巴”。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一堆瓦砾后溜出，是外号叫“老鼠”的拾荒者。
他显然也盯上了购物中心。
林静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观察。
在哑巴巷，合作是奢望，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人何时会因为一次恐惧的尖叫，而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老鼠的动作很敏捷，他像他的外号一样，贴着墙根溜进了商场破碎的大门。
林静耐心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商场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紧接着，是一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短促的抽气声。
来了。
林静立刻收回望远-镜，身体压得更低，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要停止。
她不需要去看，就能想象出里面的场景。
老鼠或许是碰倒了货架，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那一瞬间的惊骇，哪怕只有零点一秒，也足以成为黑暗中点亮的烛火。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空气蔓延开来，仿佛气温骤降了十几度。
那是“回响”靠近的征兆。
它们没有实体，至少在被激活前没有。
它们是游荡在世间的负面情绪残影，一旦捕捉到同频的“信标”，便会迅速凝聚成形。
恐惧吸引“恐噬者”，悲伤召唤“悲泣者”，而绝望，则会引来最恐怖的“寂灭之影”。
林静死死咬住下唇，将脑中关于弟弟林安的影像强行驱逐出去。
一年前，弟弟在庇护所的例行“情绪检测”中，因为对一只蜘蛛的恐惧而心率超标，被冰冷的“秩序军”士兵当场带走。
他们说他是“情感污染源”，是潜在的威胁。
“他只是个孩子！”
她当时想尖叫，想反抗，但她不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拖走，脸上挂着和父亲一样的、麻木的面具。
思念和愤怒是最高危的情绪，它们像滚油，一旦沸腾，就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点燃。
所以她每天都用拾荒的疲惫和饥饿来麻痹自己，让身体的痛苦压过心里的痛苦。
公交车外，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呜咽声隐约传来。
林静知道，老鼠完了。
那声音属于“悲泣者”，它会被悲伤和绝望所吸引。
老鼠在临死前，一定充满了对生命的留恋和对死亡的无尽悲哀。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老鼠的情绪爆发，己经污染了这片区域。
很快，这只“悲泣者”会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附近任何有微弱情绪波动的生物。
林静悄无声息地从公交车的另一侧滑下，动作像猫一样轻盈。
她没有回头，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
同情，也是一种情绪。
在这里，它和自杀无异。
她沿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在废墟的阴影中快速穿行。
每一步都落在最坚实的地面上，避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她的背包里只有半瓶水和一块坚硬的营养棒，今天的拾荒行动彻底失败了。
但她不在乎，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收获。
回到她位于一栋废弃居民楼地下室的“家”，林静迅速锁好几重门锁，然后靠在冰冷的门上，才允许自己做一次深呼吸。
黑暗和狭窄的空间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她点燃一根劣质的蜡烛，昏黄的光照亮了墙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是林安。
林静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弟弟的脸，目光从冰冷变得有一丝柔软。
只有在这里，在这个绝对密闭的空间里，她才敢释放一丁点被压抑的情感。
“安安……”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姐姐会找到你的。”
秩序军说，所有“情感污染源”都会被送到一个特殊的地方进行“净化”。
大部分人都相信，“净化”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但林静不信。
她必须不信。
这个信念，是她在这个麻木的世界里，唯一赖以活下去的支柱。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是拾荒者之间的紧急信号。
林静眼中的柔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冰冷。
她迅速吹熄蜡烛，将照片藏好，然后握住藏在门后的一根钢管，压低声音问道：“谁？”
“是我，瘸子。”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而急切的声音，“开门，快！
秩序军在清扫‘哑巴巷’，我看到他们抓了‘屠夫’！”
林静的心猛地一沉。
秩序军很少会主动清扫灰色地带，除非……除非这里出现了高强度的情感爆发，或者，他们在追捕什么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锁。
瘸子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他的一条腿在一次回响袭击中被废了，此刻正惊恐地喘着粗气。
“他们……他们不是在清扫，”瘸手抓住林静的胳膊，因为恐惧，他的声音在发抖，“他们在找人！
一个从他们内部跑出来的逃兵！
我听到他们说，那个逃兵……知道‘阿尔法’的秘密！”
林静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尔法。
在秩序军的官方通告里，那是一个位于东海岸的、最高级别的“情感污染源”隔离区。
一年前，林安就是被告知，将被送往那里。
她的心跳，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林静蜷缩在一辆报废公交车的残骸里，透过布满裂纹的车窗，观察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
她的呼吸被刻意放得很轻，心跳也被压制在一个平稳的频率。
这是“第七号庇护所”外围，一片被官方称为“灰色缓冲区”的钢铁坟场，拾荒者们称之为“哑巴巷”。
在这里，声音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情绪，会引来死亡。
她将望远镜的镜片擦了又擦，目光扫过远处一座倾颓的购物中心。
那里是今天的目标，据说里面还有一批未被搜刮过的罐头食品。
但同样，那里也是“回响”最喜欢盘踞的地方之一。
商场，曾经是人类欲望和情感最集中的场所，如今，那些残留的能量像腐肉吸引苍蝇一样，吸引着那些无形的猎手。
“规则一：保持安静，身体和心灵都是。”
这是父亲留给她和弟弟的唯一遗言。
三年前，一次小规模的“回响”潮汐席卷了他们所在的街区，父亲为了掩护他们，用自己的怒吼引开了那只被称为“怒嚎者”的怪物。
那也是林静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有情绪的父亲。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一个合格的“哑巴”。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一堆瓦砾后溜出，是外号叫“老鼠”的拾荒者。
他显然也盯上了购物中心。
林静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观察。
在哑巴巷，合作是奢望，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人何时会因为一次恐惧的尖叫，而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老鼠的动作很敏捷，他像他的外号一样，贴着墙根溜进了商场破碎的大门。
林静耐心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商场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紧接着，是一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短促的抽气声。
来了。
林静立刻收回望远-镜，身体压得更低，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要停止。
她不需要去看，就能想象出里面的场景。
老鼠或许是碰倒了货架，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那一瞬间的惊骇，哪怕只有零点一秒，也足以成为黑暗中点亮的烛火。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空气蔓延开来，仿佛气温骤降了十几度。
那是“回响”靠近的征兆。
它们没有实体，至少在被激活前没有。
它们是游荡在世间的负面情绪残影，一旦捕捉到同频的“信标”，便会迅速凝聚成形。
恐惧吸引“恐噬者”，悲伤召唤“悲泣者”，而绝望，则会引来最恐怖的“寂灭之影”。
林静死死咬住下唇，将脑中关于弟弟林安的影像强行驱逐出去。
一年前，弟弟在庇护所的例行“情绪检测”中，因为对一只蜘蛛的恐惧而心率超标，被冰冷的“秩序军”士兵当场带走。
他们说他是“情感污染源”，是潜在的威胁。
“他只是个孩子！”
她当时想尖叫，想反抗，但她不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拖走，脸上挂着和父亲一样的、麻木的面具。
思念和愤怒是最高危的情绪，它们像滚油，一旦沸腾，就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点燃。
所以她每天都用拾荒的疲惫和饥饿来麻痹自己，让身体的痛苦压过心里的痛苦。
公交车外，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呜咽声隐约传来。
林静知道，老鼠完了。
那声音属于“悲泣者”，它会被悲伤和绝望所吸引。
老鼠在临死前，一定充满了对生命的留恋和对死亡的无尽悲哀。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老鼠的情绪爆发，己经污染了这片区域。
很快，这只“悲泣者”会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附近任何有微弱情绪波动的生物。
林静悄无声息地从公交车的另一侧滑下，动作像猫一样轻盈。
她没有回头，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
同情，也是一种情绪。
在这里，它和自杀无异。
她沿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在废墟的阴影中快速穿行。
每一步都落在最坚实的地面上，避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她的背包里只有半瓶水和一块坚硬的营养棒，今天的拾荒行动彻底失败了。
但她不在乎，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收获。
回到她位于一栋废弃居民楼地下室的“家”，林静迅速锁好几重门锁，然后靠在冰冷的门上，才允许自己做一次深呼吸。
黑暗和狭窄的空间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她点燃一根劣质的蜡烛，昏黄的光照亮了墙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是林安。
林静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弟弟的脸，目光从冰冷变得有一丝柔软。
只有在这里，在这个绝对密闭的空间里，她才敢释放一丁点被压抑的情感。
“安安……”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姐姐会找到你的。”
秩序军说，所有“情感污染源”都会被送到一个特殊的地方进行“净化”。
大部分人都相信，“净化”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但林静不信。
她必须不信。
这个信念，是她在这个麻木的世界里，唯一赖以活下去的支柱。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是拾荒者之间的紧急信号。
林静眼中的柔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冰冷。
她迅速吹熄蜡烛，将照片藏好，然后握住藏在门后的一根钢管，压低声音问道：“谁？”
“是我，瘸子。”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而急切的声音，“开门，快！
秩序军在清扫‘哑巴巷’，我看到他们抓了‘屠夫’！”
林静的心猛地一沉。
秩序军很少会主动清扫灰色地带，除非……除非这里出现了高强度的情感爆发，或者，他们在追捕什么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锁。
瘸子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他的一条腿在一次回响袭击中被废了，此刻正惊恐地喘着粗气。
“他们……他们不是在清扫，”瘸手抓住林静的胳膊，因为恐惧，他的声音在发抖，“他们在找人！
一个从他们内部跑出来的逃兵！
我听到他们说，那个逃兵……知道‘阿尔法’的秘密！”
林静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尔法。
在秩序军的官方通告里，那是一个位于东海岸的、最高级别的“情感污染源”隔离区。
一年前，林安就是被告知，将被送往那里。
她的心跳，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最新章节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