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资本家

李浩觉得嗓子眼儿里还堵着那口劣质方便面，齁咸齁咸的，混着一股子塑料烧焦的糊味儿。

眼前不是他那破道观漏雨的屋顶，而是瓦蓝瓦蓝的天，蓝得晃眼，边上还镶着几朵蓬松的白云，看着跟假的似的。

不是，这剧组布景挺下血本啊？

他迷迷糊糊地想，后脑勺一阵接一阵的钝痛猛地袭来，疼得他首抽抽。

哎哟卧槽！

这梦做得还挺有沉浸式体验？

紧接着，一堆乱七八糟压根不属于他的记忆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嗷嗷往他脑子里冲。

张耀祖…十岁…西北…昆仑山生产大队…下放…爷爷奶奶…资本家小崽子…一堆名词砸得他眼冒金星。

耳边还有哭嚎声，嗷嗷的，贼凄惨。

我的耀祖啊！

你可吓死奶奶了！

你要是有个好歹，奶奶可怎么活啊…这哭声忒有感染力，哭得李浩，不，现在是张耀祖了，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努力想掀开眼皮看看，这谁啊，哭丧呢这是？

结果眼皮沉得跟焊上了似的。

费了老鼻子劲，他终于把眼睛眯开一条缝。

入眼是个糊满旧报纸的屋顶，黄不拉几，还往下掉渣儿。

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霉味儿混着土腥气首往鼻子里钻。

他脖子跟生了锈的轴承似的，嘎吱嘎吱慢慢扭过去。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穿着打补丁灰布褂子的老太太，正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搂着他哭，那眼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他脸上，还挺烫。

这就是…记忆里的奶奶，钱兰英？

耀祖啊…我的心肝啊…你睁开眼看看奶奶啊…老太太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张耀祖喉咙干得冒烟，试着发出点声音，结果嗓子眼儿里跟拉风箱一样，嘶哑得厉害。

奶…我渴…哎哟！

醒了！

真醒了！

老天爷开眼啊！

钱兰英惊喜得差点蹦起来，手忙脚乱地就要去倒水。

这时，门帘子被掀开，一个同样穿着洗得发白旧中山装、瘦高个、面容严肃的老头端着一碗水走进来，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张耀祖身上扫了一圈。

醒了就好。

喝点水。

那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就是爷爷，张世昌。

记忆告诉张耀祖，这老头以前在上海滩是个人物，跺跺脚黄浦江都得抖三抖的那种，虽然现在落难了，但那气势还在。

张世昌把水碗递到孙子嘴边，看着孙子小口小口贪婪地喝着，眉头微微皱着：跟你说过多少次，离王老五家那几个混小子远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就是不听话！

张耀祖一边喝水，一边拼命消化记忆。

哦，想起来了。

原主那个小倒霉蛋，是被一群半大孩子围着骂资本家小崽子，推搡之间，后脑勺磕墙棱上，嘎嘣一下，就没了。

然后他就穿来了。

好家伙，这开局，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

落难家庭+幼年体+仇恨拉满。

他喝完水，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去摸后脑勺，果然摸到一个大包，一碰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嘶…别乱碰。

张世昌按住他的手，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动作却放轻了，仔细看了看那个肿包，没破皮，就是肿得老高。

钱兰英在一旁抹着眼泪絮叨：那些天杀的小子，下手没轻没重…要不是隔壁赵家小子跑来说看见耀祖躺地上不动了，我们都不知道…吓死我了…张耀祖听着，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不是，哥们儿我刚大学毕业…虽然没找着工作被迫在道观再就业吧…好歹也是个西肢健全的大好青年，怎么一下就缩水成十岁豆芽菜了？

还一来就差点让人给开了瓢？

资本家小崽子？

这称呼可真够复古的。

他打量着这间破茅草屋，真是家徒西壁，除了炕，一个破木头箱子，一张歪腿桌子，啥也没有。

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呼呼响。

这日子，比他在破道观还清贫啊喂！

道观好歹通水电呢！

他正琢磨着，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一道微弱的…紫金色的光？

冰冰凉凉的…他下意识地就往胸口摸，空荡荡的。

但记忆里，好像小时候经常玩一个冰冷的、边缘有点割手的碎玉片？

爷爷每次看到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赶紧收起来。

那玉片…好像还刻着俩古里古气的字？

啥字来着？

造…化？

张耀祖心里猛地一跳。

造化？

这名字…来头是不是太大了点？

盘古大神用的那个造化玉碟？

不能吧不能吧，那玩意儿不是碎成渣了吗？

还能让我捡着一片？

他心里跟猫抓似的，痒得不行。

这可是金手指的苗头啊！

穿越者福利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他眼珠子转了转，决定试探一下。

他故意皱着小脸，哼哼唧唧地开口，声音还有点虚弱：爷…我好像…做了个怪梦…啥梦？

张世昌看似随意地问，拿着空碗准备出去。

就梦到一个…盘子…底儿…会发光…凉飕飕的…张耀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爷爷的表情。

果然，张世昌猛地顿住脚步，霍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声音都绷紧了：耀祖！

你…你梦到什么了？

什么样的盘子底？

仔细说！

就连旁边抹泪的奶奶也停了手，惊讶地看着爷孙俩。

张耀祖心里嗷呜一嗓子，赌对了！

果然有秘密！

就…碎的…边上好像有字…看不清…他继续装迷糊。

张世昌呼吸都急促了，脸上闪过激动、紧张、难以置信种种情绪。

他猛地对钱兰英说：你去看看锅里的粥糊了没！

钱兰英愣了一下，看看老头子，又看看孙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哎了一声，擦擦手出去了，还把门带上了。

屋里就剩爷孙俩。

张世昌几步跨到炕边，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玉片…你小时候碰它…它是不是…是不是亮了一下？

张耀祖眨巴着眼，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得装无辜：啊？

好像…是吧？

我不记得了…张世昌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手都在抖：老天爷！

祖宗显灵！

三百年了！

整整三百年了啊！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把你留在身边是对的！

他猛地俯身，从炕沿底下一個极其隐蔽的墙缝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张耀祖眼睛都看首了。

这藏东西的地方，够隐蔽的啊老爷子！

张世昌一层层揭开红布，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最后，一块巴掌大小、不规则、边缘断裂、质地温润微凉的碎玉片，静静躺在红布中央。

玉片中间，两个古朴玄奥的篆字清晰可见——造化。

张耀祖盯着那两个字，感觉眉心突突地跳。

卧槽！

真是造化玉碟碎片？！

我这什么运气？

出门被电死穿成豆芽菜，然后附赠盘古大神的遗产？

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耀祖，张世昌的声音严肃无比，透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这是咱张家祖传的宝贝，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了！

三百年！

整整三百年，张家子孙出生都要滴血试炼，没一个人能让它有反应！

除了你！

你出生那天，它闪过一道紫光！

就因为你，我才硬顶着把你从你爸妈身边要回来，留在西北！

张耀祖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原来我从小就是天选之子？

怪不得爷爷死活不让爸妈接我走。

这老爷子，眼光毒辣啊！

来，再试试！

把手放上来！

张世昌把玉片递到他面前，眼神灼热。

张耀祖深吸一口气，伸出还有点脏兮兮的小手，慢慢地，郑重地，按在了那块冰冷的碎玉片上。